德拉科的看透一點也沒錯，一到聖芒戈小天狼星的病房，哈利就一步也不動了。

現在已經是暑假，除了哈利，每個學生都回了自己的家。韋斯萊們把哈利的行李帶了過來，哈利守在小天狼星床邊等他清醒，同時陪伴在此的還有盧平。

小天狼星已經昏迷八天了，哈利每天看著治療師給他檢查，給他餵下大量的魔藥，聽他們說小天狼星只是太過疲累。德拉科來看望的時候試圖安撫哈利，他提起二年級臨近期末的時候哈利有多疲憊，疲憊到睡過了覆活節。哈利仍然擔憂，卻比之前好了些。

第九天的時候，福吉來拜訪。他帶來一個好消息，小矮星·彼得的罪行已經被昭告整個魔法界。然後他試圖說服盧平和哈利也給小天狼星餵下超出標準劑量的提神藥劑，以便他迅速清醒，早日從巫師法庭走完程序，沈冤得雪。但這不過是場面話，真實的情況是，這件冤案已經被報道了九天，小天狼星一日不醒，一日不走完程序證明無罪，魔法部就沒完沒了地被“信任危機”。

盧平試圖委婉地回絕，但是哈利不幹。他幾乎是不計後果地抽出魔杖，對準了福吉。

“我看你敢！”哈利惱火地說，“你們錯誤地關了他十二年！現在還為了你們的錯誤而不讓他安穩地休息一會兒！有時間想這個問題不如去看著小矮星·彼得那個未登記的阿尼馬格斯！想想他越獄該怎麽辦！”

“哈利，他逃不掉，攝魂怪的吻已經讓他是一具行屍走肉了。”福吉嘆了口氣，“看在魔法部沒有登記布萊克為阿尼馬格斯的份上，哈利，你得理解一下……”

“我不理解。”哈利強硬地說，“魔法部不登記小天狼星為阿尼馬格斯，是鄧布利多和你們談的條件。可如果你還記得，你們是把我的家人錯誤地關了十二年，我要告訴你們，在我更加無理取鬧之前，趁著我現在只有別來打擾我們這一個要求——”他說一句邁一步，直把福吉逼出房門，“別來煩我們！”

“哈利！”盧平叫住他，“照顧小天狼星，我去送送部長。”

哈利板著臉點點頭，仍然舉著魔杖，直到盧平和福吉的身影在走廊那端才將其收起。

“哇——哦。”耳邊突然傳來不知道是弗雷德還是喬治的聲音，哈利扭頭看去，這才發現朋友們都聚集在病房外面。

“他剛才是不是趕走了魔法部部長？”喬治用胳膊肘撞了撞弗雷德。

“很明顯是的。”弗雷德鼓了鼓掌，“棒極了，哈利。”

“你們也不差。”哈利笑笑，“我是不是沒告訴過你們，你們三年級用雪球砸奇洛，那時候伏地魔可是貼在他的後腦勺上。”

“什麽！？”潘西驚叫了一聲，看起來要喘不上氣兒了。

“別大驚小怪。”弗雷德聳聳肩。

“只是小事。”喬治一臉輕描淡寫。

“天啊。”布萊斯兩眼發直，扭頭看羅恩，“你知道這事兒麽？”

“我知道個梅林的襪子啊……”羅恩也有點兒懵。

“不說這個了，你們來了，這正好。”哈利扭頭看了一眼小天狼星，輕手輕腳走到他床邊仔細查了一下被子有沒有蓋好。他的朋友們跟了進來，哈利對他們比了個“噓”的手勢。他一張臉迎著陽光慘白慘白的，很明顯應了德拉科先前說的“會在小天狼星的床邊坐上太久而忘記休息”。

哈利自打來了聖芒戈就沒有好好休息了，誰勸都不好使。他幾乎完全不睡覺也不吃東西，偶爾睡著，腦袋一低就立刻驚醒，睜眼就找小天狼星。一次兩次，盧平也知道小天狼星不醒過來哈利是不會聽話了，只好由著他去。

此時此刻，哈利擡頭看著自己的朋友們，眼中精光一閃，終於有些愉快的樣子，臉上的疲憊也散去了些。

“先前說什麽來著……對了，正好你們來了，我有事要問你們。”哈利小聲說，把為了給小天狼星掖被角而彎下去的腰直起來。這一下似乎牽動了什麽，哈利“唔”了一聲，捂住自己幾天下來幾乎空蕩蕩而疼痛的胃部。德拉科眉頭一皺，上手去扶他，想讓他坐下，他卻擺擺手，深吸一口氣忍耐下來，示意他們往門外去。大家都擡腳準備走了，哈利卻又看了一眼小天狼星，猶猶豫豫的：“我只離開一會兒，小天狼星不會不見的，是吧？”

“福吉已經被你罵走了，現在沒人能帶走小天狼星。”德拉科嘆了口氣，魔法部部長在哈利盯著的情況下進門還沒有兩分鐘就被罵走了，他估計其他人更是別想進門。

哈利點點頭，仔仔細細又看了遍小天狼星，這才和朋友們出門，完全忘了還有靜音咒這麽回事兒。哈利靠在門上，透過玻璃看著病房內，嘴上和朋友們說著話。他有些不好意思，期待而謙虛，疲憊的眼睛閃閃發亮。

“那個，我就是想問問。”他揪著衣角，有些羞澀，“因為我只知道德思禮家那樣是不行的，所以我想問問你們是怎麽和父母相處的？和教父呢？撒嬌麽？吵架麽？做家務麽？聊什麽？其他呢？”

哈利實在困擾這個問題，這些日子裏除了盼著小天狼星醒過來，就一直在想怎麽和小天狼星長期相處。上輩子他和這位親人相處的時間太短太倉促，以至於毫無經驗，現在美夢要落實了，他只感到茫然無措。他的朋友們也為這問題無措起來，面面相覷。

“不行麽？”哈利有些苦惱地皺著眉，“不具備參考性是不是？”

“不是。”赫敏快速地說，吸引了哈利的註意力，“只是……嗯……哈利你看，我們誰的父母都不能和小天狼星相提並論呀。”

“為什麽？”哈利奇怪地眨了眨眼睛。

“因為小天狼星也是第一次這樣接觸你呀。”潘西說，“哈利，他和你一樣是個新手呢。”

哈利轉了轉眼睛，思索了一會兒，點了點頭：“確實是這樣。”他終於將目光從病房稍稍挪開，看著自己的朋友們，“那我應該怎麽做？”

“額……看你想怎麽做。”羅恩說。

“如果我們幫媽媽包攬家務，她會很高興。”弗雷德說。

“如果我們幫爸爸研究麻瓜的東西，他會很高興。”喬治說。

“只是去做就行了。”克拉布笨拙地說。

“對，就做你想做的。”高爾點點頭。

“無論你做飯還是做家務。”赫敏說。

“我家才是不具備參考性的。”布萊斯聳聳肩。

“只要讓他知道你愛他就行了。”潘西說。

“你們是一家人呀。”金妮小聲說，“不要怕，哈利。”

“我沒在怕的。”哈利撇了撇嘴，看向德拉科，“德拉科，你說呢？”

“做你自己就好。”德拉科理所當然地說，“哈利，你是小天狼星的教子，他當然會全盤接納你。”

“我知道。”哈利點點頭，“我就是有點兒……嗯……我有點兒緊張。”他深呼吸了一下，念叨著，“好吧，考慮到我會的也不多，考慮到小天狼星也要養身體……正巧我確實很擅長家務和做飯，這太棒了。”

幾個朋友面面相覷。他們都隱隱聽出哈利此時在感謝過往受過的虐待，一時都不敢說話了。最後德拉科上前一步，攬著哈利的肩膀，帶他走回病房，坐到小天狼星旁邊。

“你看看他，哈利。”德拉科小聲對哈利說，“他是你接觸過的小天狼星，你知道的。”

“我知道。”哈利點點頭，“我就是太緊張了，真的……天啊，我的教父，他這次不會離開我，我可以和他一起住。”

“小天狼星也盼著這個，記得麽？”德拉科諄諄善誘，“你和我說過的，他先提出你是不是願意和他一起住，他很緊張。記得麽？”

緩慢地，哈利又點了點頭。“所以你不要擔心。”德拉科柔聲道，“你們都想和彼此有個家，哈利，這是共同的，一定會很好的。”

哈利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歪了歪身子，靠在德拉科身上。德拉科不再說話了，他知道，他現在出聲能夠讓哈利的心情略微舒緩，但更多的哈利心中的顧慮仿徨，還是要等到小天狼星醒來才能解決。

可是哈利的身體不能再這麽耗了啊。

德拉科捏了捏手下又瘦了些的肩膀，悄悄看了一眼門的方向。盧平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對他舉著一個裝著食物的盤子。德拉科心領神會，拍了拍哈利的肩膀出門拿了食物，裝模作樣檢查了一番遞給哈利。

“沒有睡眠魔藥？”哈利挑了挑眉。

“我查過了，沒有。”德拉科果斷撒謊。哈利不疑有他，點點頭，拿起一片吐司慢慢地嚼了。他緩慢地進食，吃的也不多，很快就結束了用餐，繼續盯著小天狼星。德拉科借口送盤子出了病房，問盧平：“我猜錯了？不是睡眠魔藥？”

“西弗勒斯改良過的。”盧平比了噤聲的手勢，“總要讓哈利好好地吃完一頓飯。你第一天來看過後他就沒能好好休息，我給他下過一次睡眠魔藥後他就不肯再吃我給他的東西了。這劑魔藥在服用後一個小時才會起效，哈利只會以為是自己終於太累了。”

德拉科點點頭，趴在門邊兒看了一會兒，推門又帶著朋友們進去了。他們輕聲細語地說了會兒話，哈利慢慢打起瞌睡，腦袋一點一點的。德拉科抓住時機，把他哄到另一張床位上躺下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小天狼星什麽時候才會醒呢？”赫敏擔憂地問，“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治療師說就是這兩天了。”盧平說，“哈利已經睡著了，你們今天還有什麽別的安排麽？”

“赫敏會帶我們逛逛麻瓜世界。”潘西說，“她說有很多漂亮的裙子……我倒要看看。”

“也好。”盧平笑笑，“德拉科呢？要留下麽？”

“我和他們一起去。”德拉科撥弄了一下哈利的額發，小心地烙了一個吻上去，“免得哈利睡醒反應過來什麽，再和我吵架就太累著他了。”

盧平搖搖頭，把孩子們送出病房。他一個人在房間等到日落，小天狼星終於有了些動靜。治療師匆匆趕來，在盧平的指示下小心翼翼，生怕吵醒已經在靜音咒保護下的男孩兒。

昏迷九天，小天狼星終於醒了。他看著聖芒戈病房的布置楞了會兒神，扭頭看向盧平：“我想我們終於有時間敘舊了？”

“只要你小點兒聲。”盧平指了指哈利，“哈利還睡著，他五天來第一次好好睡覺。”

“哈利。”小天狼星看著那張床鋪，他沈默了一會兒，突然道，“得先請你原諒我，萊姆斯。我換了保密人……”

“哪裏的話，大腳板。”盧平笑笑，“我也曾以為你是奸細，原諒我？”

“當然。”小天狼星笑起來，但是這笑容很快收斂了。他下了床，盧平跟著他，兩個人站在靜音咒的範圍外看著熟睡的哈利。

“我有些無措，月亮臉。”小天狼星說，“我之前想過像對待詹姆一樣對待他，可是你瞧，他不是。我當然不是說他不夠好，哈利非常優秀，非常的……我只是不記得我見過詹姆哭成那樣子。是的，他知道我是他教父的時候，知道我能留在他身邊的時候趴在我懷裏哭了，可我連安慰他都不會。”小天狼星嘆息著，“如果是詹姆肯定能做好，或者我能從一開始就陪著他……”他仔細打量著哈利蜷縮的睡姿，又說，“他在醫院的第一個晚上我還在那兒，他睡得很安靜，就像現在這樣，一點兒也不亂動。詹姆要活潑的多，還記得麽，他在醫院病床邊看著咱們的時候能從椅子上翻下去。”

盧平懷念地笑著，點了點頭：“確實。哈利遇見攝魂怪暈倒的時候，連昏迷的姿勢都很拘謹。”

兩個人又沈默了一會兒，小天狼星遲疑地說：“你覺得……雖然我認為不會……但是哈利確實不會對我心有芥蒂麽？這真的是我的錯，我換了保密人……”

“哈利沒有怪你，夥計。想想他那麽迫不及待地擁抱你。鄧布利多告訴我了那天的情景，你想想，他那麽迫不及待。”盧平說。

“是啊。”小天狼星點點頭，“太過迫不及待了，就好像從來沒有過一樣……”他的語速突然放慢了，接著，他想到了什麽，有些驚恐地扭頭看向盧平，“哈利在他姨夫姨媽家住，你記得麽？莉莉說過，她姐姐對巫師——”盧平緊緊地擰著眉毛：“但是那是鄧布利多安排的……而且，你也看見了哈利確實展現出他的勇敢以及其他所有優秀的品質，他不像被苛待過，盡管他這麽瘦小……”他頓住了，半天才繼續道，“詹姆和莉莉擺在那兒，哈利不該這麽瘦小。”

兩個成年人都陷入了沈默。他們兩個人，一個礙於狼人的身份東游西蕩許久，在霍格沃茨這一年又始終惦記著在逃老友的事情，難免有些疏忽確實沒表現出任何問題的哈利。另一個，東躲西藏，食不果腹，十二年沒見過自己的教子，這才是第二次光明正大仔仔細細打量他的孩子。

沈默持續了一會兒，盧平突然說：“你堂姐，納西莎。哈利和她的孩子關系很好，我們也許能從她那兒知道些什麽。”

“布萊克啊。”小天狼星沈吟了片刻，“我知道了，就這麽辦吧，為了哈利……巫師法庭明天能開麽？為我？”

“福吉就等著這一天呢。”盧平說，“每天都來，想給你灌提神藥劑，今天被哈利用魔杖指著罵走了。”

小天狼星笑了笑。他彎下腰仔細看著哈利，伸出手，隔著層空氣摸著自己教子的黑眼圈。

“你覺得我行麽，月亮臉？”他說，“給哈利一個家，那個因為我一念之差而永遠失去的家？”

“來吧，小天狼星。”盧平小心地拽著小天狼星的手，輕輕觸碰到哈利柔軟的發絲，“你就是他的家。”

小天狼星小心地搓弄著哈利的一縷頭發，半晌，點點頭。

“你說得對，萊姆斯。”他讚同地說，“只是補充一點，他也是我的家。現在就寫信給福吉吧，我要讓哈利一睜眼，就知道我已經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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